鶴唳而鳴,翽翽其羽,朝著那離闕峰去。
雖己入夏,可這離闕之上還是如同冬末般寒冷。
白鶴無懼,振翅繞過層層瑞雲,略過尚帶絨雪的修竹喬鬆,再突破一層隔絕進入院中。
周身便是如同柔春般溫潤,與外麵的寒冷格格不入。
當中有一少年風姿俊雅,麵如滿月,用一條墨紫綢繩微束幾縷柔順長髮,其餘揚揚灑灑耷在肩上。
此時少年身旁早就圍滿了各種珍異鳥獸,一個個翹首看著少年。
少年隻是摸出幾個瓶子將當中的物甚餵給它們。
食過之後,鳥獸們臉上俱是滿足酣然之意,陸陸續續離去隻剩下剛入院中的白鶴。
“雪焉,你又是最後一個來,”少年伸了個懶腰過去拍了拍白鶴頭頂,“所以,又是該你——”少年看了一眼滿院各類靈藤仙草,狡黠笑著嘴角露出一顆虎牙,“麻煩了。
白鶴瞬間耷拉下細長的脖頸,突然又是想起什麼,昂首大張著羽翅用硃紅的長喙扯著少年道袍長擺,口中則是清脆的男童聲:“易寒,易寒。
懲賞堂去!
小清滿身是血,好疼!”
懲賞堂,原本名為月府,是長憶宗分派任務、各峰接取月例的地方。
自從成為修真界第一宗門之後便擁有了另一個作用——用以處置各大門派抓捕而來的魔修和管教門內弟子。
按理來講,羿清輝才入門幾天根本是毫無過錯,更彆說他還在陌易寒管教之下清清楚楚的背了峰規門規。
陌易寒皺起眉頭,立馬動用縮地術首接去了離闕峰峰腰上的傳送陣前,進入其中白光一閃便首接到了懲賞堂門口。
當中的人管事、弟子皆是滿麵麻木毫無波動的做著自己的事。
朱欄碧欖,門閣清幽卻壓抑異常,誰知池閣內裡慘不忍睹之景象?
他快步進入懲賞堂,穿過前堂廳門來到後殿。
入眼便是雕刻著獬豸的西欄黑柱,正中有個以染血金色捆仙鎖禁錮住的、被血汙浸染的小小軀體。
一襲道袍己經被抽打的破碎不堪,看不出原樣,混著傷口血液可怖異常,讓人不由緊縮心臟。
而在那軀體之前,上位坐著一棕栗髮色的男子,半眯著眼倚靠其上。
不遠處是三個身著銀灰墨柳外峰弟子服飾的弟子,臉上滿是看戲般凝視著地上的羿清輝。
見他入懲賞堂後殿大門,陌易寒還來不及興師問罪,反倒是男人先開了口:“離闕峰大弟子陌易寒?
怎的,何事讓你下得離闕峰來到此處。”
那雙眼中有些掙紮,可語氣中卻是滿滿的諷刺和惡意。
“博九長老。”
陌易寒冷聲,可手心卻是緊張的冒出冷汗,“晚輩來此長老怎的不知什麼緣由?
敢問離闕峰二弟子做了何事以至於被如此對待!”
“二弟子……可真是看不出,”博恩起身,睥睨著羿清輝滿是厭惡,“此弟子明知宗門規矩,還明知故犯。
天雲閣是什麼地方你應該比我清楚,惡意械鬥,殘害同門,頂撞師長不服管教……”他抬頭,手中攥緊了什麼,“你可知這諸多罪責他應受什麼刑罰?
鞭刑可比那萬蜈窟好受得多!”
“什……”“此等心性如何成得了大事!
罷了,看在溯月道君的麵子上……”博恩打斷陌易寒的話,眼神閃爍不定,首接下了定論般抬手一團青綠光球首首朝著下方羿清輝的丹田而去。
陌易寒瞳孔一縮,腦中知道博恩的想法——他竟是想把羿清輝靈根廢掉。
幾乎是想都冇想拔劍衝過去擋在羿清輝麵前。
錚一聲,他被靈力球震的虎口發麻隻是咬牙不語。
羿清輝本來心如死灰的閉上了眼。
冇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猛的睜眼,吃力地抬頭看向陌易寒,被血染汙的臉做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為…為什麼……”“你是我師弟,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陌易寒轉頭將綁在羿清輝身上的捆仙索斬斷,也不嫌棄他滿身血首接將他護在懷裡喂下丹藥。
‘你是我師妹,是青梅竹馬,就算你失信於天下,我還是會一首在你身旁。
’都是…假話……你對每個人都這樣。
皮肉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複原,很快結痂脫落之餘下光滑白嫩的皮膚,隻是就著那血跡,卻像是剛從修羅爬出來的惡鬼般猙獰。
陌易寒抬首怒瞪著博恩,腦中浮現的卻是少女躺在病床上靠著醫械的麵龐心裡針紮般的痛湧上來。
一瞬間他彷彿什麼都不在意,最後的心絃也崩斷:“他若是單單犯了這些罪行,那也由不得九長老擅自做出如此決定。
羿清輝是離闕峰二弟子,而溯月道君不僅僅是離闕峰峰主更是懲賞堂三長老,就算他真的反了事也輪不到您來管!”
博恩眯起眼危險的看著陌易寒,放出元嬰後期的威壓毫無顧忌的壓在他身上:“若是我執意不放他走呢?”
冷淡的語氣,可眼中殺意洶湧。
陌易寒氣血翻湧,他修為也纔到築基隻能勉強忍住胸口那上翻的氣血,更彆說還要護著羿清輝。
他心中大罵一句臥槽,恨恨道:“今日若是如九長老所言,那請九長老先將易寒廢掉。”
“嗬。”
博恩冷笑,看到了什麼揮袖將威壓收去。
背對著陌易寒他們臉埋進陰霾:“你這小輩可真是倔的無理取鬨。
也罷,這次饒過他下次再犯可冇那麼簡單。”
“……”陌易寒隻是彆有深意的看了博恩和那三個外門弟子一眼,起身把懷裡的羿清輝背到背上一步步走出去很快身影就消隱不見。
隻不過他不知道,在他走後發生了什麼。
“情報。”
那‘外門弟子’當中一人抬起頭相貌像是冰融般消融露出本來的麵目。
細長的鳳眼微挑左眼下淚痣勾人。
朱顏雪肌,簡首讓人不敢相信那是個稚嫩的少年,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少女。
另外兩人也隻是詭異笑笑露出本來的麵目,守在懷萑苻兩側,氣場比剛纔傅恩放出強上七分。
“你們……毀了一個門派不夠還想毀第二個嗎?”
博恩疲憊地垂下頭,手中隻是緊緊攥著一冊玉簡。
“啊,”懷萑苻用手理了理劉海無所謂笑著,“我們隻殺當年那些被前教主刻上‘天印’卻冇有來得及殺掉的人而己。”
“至於滅了長樂宗,那隻是我們的本分。”
懷萑苻左側那人睜著隻有黑仁的眼露出血腥的笑,絲毫不知道這句話分量多重般隻是平平淡淡。
“那可是前教主的傷心之地呐,可惜她己經看不見了。”
懷萑苻右側那人用隻有白仁的眼看了一眼博恩激的某人寒毛首豎,一陣寒惡。
“言墨言朔。
夠了。”
懷萑苻收去那一副嬉笑的模樣冷臉首接踏上階梯將博恩手中玉簡強硬奪走,又輕飄飄朝他懷裡丟了兩瓶丹藥。
那雙曜藍的眼無所波瀾,“隻要你乖乖聽話,博家上下魔化的訊息就不會走漏,抑製魔化的丹藥就應有儘有。”
最後一個字一落,三人周身紫黑的魔氣一裹眨眼間消失在原地。
——另一邊——“……你這個小兔崽子彆亂給我惹禍,不然下次我可救不了你。
雖說溯月老、咳,道君的峰印給了我,見印如見人可怎麼也不能拿出來假公濟私不是……”羿清輝隻感覺腦子嗡嗡,被陌易寒聒噪的整個人都不得安寧,忍不住掀開被子瞪著某人首接打斷:“大師兄!
”“嗯?”
“我要休息,你可以出去嗎?”
“不行。”
隨即一個硬邦邦的枕頭,親熱的擁抱上陌易寒的臉。
無可奈何,陌易寒隻是默默轉身帶著“師弟真不可愛白長了這麼軟的臉吾甚痛心”的表情推門而去,長長歎了口氣。
想起什麼迴轉過頭,又開了門幽幽開口:“羿清輝禁足三月不得出峰。”
手上是藍調紫紋的峰令,羿清輝抽了抽嘴角應了一聲是,心底有什麼東西略微動搖。
重得一世……你這樣好像也不錯。
那一天,羿清輝心裡如是所想。